是枝/假如不曾转瞬即逝(创作谈)
假如不曾转瞬即逝
是枝
前年,我拍下一些云朵,边界清晰或模糊的,淡灰、奶白,它们有些连在一块,有些独立地飘荡。存在手机里,在孤独的不为人知的难眠之夜翻出来,按图索骥地回忆曾经拍下来时的心绪。不觉间成为时常抬头望天空与云朵的人,在它们的缓慢起伏中,在彼此的沉默相对里,我写下一些诗,后来又写了个短篇,阅读占了更多,但又感到徒劳无用。
芸芸的故事写了很久,初秋开始写,写的途中自我怀疑与否定无数次,甚至想放弃,后写至芸芸母亲部分感觉可以写成中篇,最终我急转式地尾结掉。关于埃文与芸芸之间的故事我思考过不同的发展模式,最终还是按照起初设想的那样,也是偶然想到写了下来。一个人去看云和天空的时候,她一定是孤独的。除夕夜晚,在小区中央露台看烟火。凛冽寒风中,裹着厚厚的大衣和长围巾,拍了整整半个小时的焰火。风把裸露的脸和手指吹得刺痛。凌晨,躲在被子里流泪,想起一些人。他们如同盛开过的烟花,窜到高空痛楚盛放,最终消失。仿佛彼此邂逅的意义,只在于交会的些微瞬间。芸芸她会孤独吗?必然会,要不然她不会独自靠着飘窗看窗外,不会相继爱上“父亲”、乔、埃文。但我们不能直接把孤独这二字说出口,所有人都不会。于是在绵长的浩浩无尽的日子里,芸芸始终寻找着那个窗外朦胧的背影,她觉得乔是跟着他出国,埃文的出现几乎粉碎她的内心,在回忆与现实的不断交织下,重构内心情感的版图,像她在百无聊赖之中玩拼图,尝试解读自己的内心。表面上我们看到一个被过去深受影响的芸芸,深处想是这个女孩子一直不愿改变遵从内心,尽管站在道德的边界,她似乎也毫无挣扎费劲地越了过去,她对自己是看轻与无所谓,但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也是种清醒,生命之重与轻皆令人无法承受,她站在轻与重之间,不打算跳入它们之一。
芸芸许过一个她这辈子可能也无法释怀的愿,而且这个愿无法示人,它会成为一个羞耻的秘密永远跟着她,这就像有了一个无底的黑洞,需要不断掏出自己去填补,并且永远填不满。我在写完最后一个句子时,想象着芸芸跟随乔来到新环境。在新的阳光照射下,她会成为一个新的脱胎换骨的人吗?她该如何轻放过去,如何面向汹涌驶来的时间?假如不曾转瞬即逝经历过什么,我会是我,芸芸会是芸芸,所有人会是所有人么?我不给出回答,给不出回答,呈现一段故事,而冗长的一生是芸芸自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