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象,群岛诗群一个四十年的守望
意象,群岛诗群一个四十年的守望
——对谷频诗歌评论集《目光所及》的反批评
□斯盛
翻阅《目光所及》这本并不厚的谷频诗歌评论集,感受良多。纸页虽略显单薄,内容却是厚重的,精选了他的《水是最好的》《简单的场景》《散步》等多部诗集的评论。作为舟山市40年间第一本个人诗作他人评论专集,其意义自不待言。
尤其让我感到共鸣的是,不少诗评都点到了朦胧诗派对当代海洋诗创作的影响及传承——作为舟山“群岛诗群”的倡导者、集合者,谷频将此诗风延至海洋诗的创作;作为民间诗歌群体,“群岛诗群”在全国民间诗坛文本上所扮演的地缘角色,在当代海洋诗创作中无疑占有一席之地。
聚焦意象:解读谷频诗歌中的意义密码
意象是诗的文学形象,意象叠出是谷频诗歌的鲜明特征。其歌吟对象皆以意象化、象征化呈现,集子中的文字基本都论及此点。
在《火蝴蝶》中,向以鲜对谷频诗歌中“火”的意象(渔火、萤火、灯火等)进行了解读,在谷频的“火焰”中“提取黄金般的诗句”。他说:“在谷频看来,只有‘大海怀中的蝴蝶’才是最‘绚丽’的(《枸杞干斜湾》),甚至那礁石堆,也具有了部分蝴蝶的特性”。他表示愿意“将谷频诗中的火蝴蝶,理解为火(或晚霞)与蝴蝶的一种神性合体”。这样的解读是深刻的,也是独树一帜的。
陈啊妮在《莼鲈之思:非虚构的意象复述》中,就“海洋原乡”“‘潮汐’意象”“精神行走”等作了详实解读,认为谷频诗歌“那种沁入诗人骨血的海洋原生态意象是根深蒂固的”,是谷频“诗人骨血的词根”,说谷频“用海风、盐粒、潮汐、鸥鸟和碧蓝的天空作为纯粹思辨倾斜的意象砝码”,是“带有诗人深切凝视的生命本体诗歌”,这些评说称得上是“睿见”之言。
周维强的《高于海平面的群岛诗学》一文认为,如芦苇岸所说的,以谷频为代表的舟山群岛诗群是“经由个人化视角,经过思悟打捞后沉淀而成一个比地域本身更宽广的世界”;又如冬箫在《沉潜与宣泄的双重奏鸣》中所说:“没有半点的矫情,有的只是神秘和诱惑在我们的内心”。
涂国文在《蔚蓝色文明天空下的踱步》一文中认为,谷频的诗歌“在深掘地域的基础上,又大胆汲取了西方现代主义诗歌艺术的营养”。他以谷频《散步》诗集中高频率出现的“潮湿”一词为例进行解读:“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庞德《在地铁车站》‘潮湿的黑色树枝上的花瓣’这一朦胧而富含语义的意象。”
李越可谓是谷频诗歌的知己,他在《疼痛与飞翔》一文中以《和平方式》一诗为例,对谷频的诗作作了具体分析,“从‘潮汐’开始,出现一系列意象:陆地、石头、白鸟……一首短诗包含了如此多的意象,在别的诗人中是很少见的。整体意旨的难以把握也与诗歌的艺术构造有关。”他指出:“这种艺术结构无疑给阅读者带来了强烈的新奇和刺激,这也是谷频诗歌独特魅力的所在。”
谷频的诗歌创作提示我们:朦胧诗学并未终结,而是在地域写作中获得新生;朦胧诗的先锋性不仅属于80年代,而且在当下的海洋诗歌写作中继续释放着能量,舟山“群岛诗群”正坚持并拓展着朦胧诗学的水域。
朦胧诗学:理解谷频诗作的抒情范式
作为“60后”的海岛诗人,谷频沐浴过“朦胧诗”的欧风西语并坚守至今。上世纪80年代,以北岛、顾城、食指等为代表的“朦胧诗”诗派狂飙突进,在当代诗歌留下了不可或缺的一页,而岱山“群岛”正起步于此。可以想象,当瓦雷里、波德莱尔、聂鲁达的创作理念融入海岛诗歌,舟山“群岛诗群”便在中国海洋诗创作中烙下了自己的标识,谷频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。
这一点,或许因单篇短章的局限,《目光所及》中虽有几篇点到,但并不明显,对来龙去脉更未及厘清。即便如此,谷频以诗作延续这一血脉、承续这一诗风、拓展这一诗域,是毋庸置疑的。
朦胧诗学在语言表述上有一个鲜明特征,即捕捉直觉与印象。谷频的诗以时空转换和蒙太奇的方式,赋予诗歌情绪结构的跳跃性和立体感,使得诗歌的情绪内涵获得了弹性的张力空间。
王学海《在海边,锻造水与血的灵魂》中认为,谷频恰恰“在意于以诗性的语言”“让岛与诗重新组合成一个诗意的新整体”“在诗人的思想里,涌耸的是岛屿,在诗人的血管里,流淌的是海水。它让美以灯塔的形式闪耀在海面,以帆影的形式试想远方”。
李越《疼痛与飞翔》中坦言:“读谷频的诗并不轻松,甚至是件颇费脑筋的事,如果你认真的话。”谷频的诗始终站立着一个鲜明的主体,他用情感意象抒写主观真实,使意象组合产生语言变形或形成隐喻,这使得诗的内涵要么被一般的人所不理解,要么因为被误解而具有多义性。
古岸在《绚丽的舞蹈》中提出,诗人需要“在自觉于诗歌本体依据,保持个人乌托邦自由幻想的同时,完成诗歌对当代题材的处理、对日常生活的介入与揭示”,“有效地保持时代和生命的有效性”。
苗红年谈到谷频组诗《与大师们漫步的时光》时指出,其诗受瓦雷里影响,“似乎能读到一脉相承的风格”:一方面“不乏深度和语言的穿透力,许多作品富有超现实”;另一方面也导致他的诗歌“略微晦涩”。
如果说朦胧诗的涌动意味着上世纪80年代现代主义诗歌探索的出发,那么以谷频、李越等为代表的“群岛诗群”40年的实践和坚守,则意味着当今海洋诗朦胧派的再出发。
诗学韵律:谷频诗歌的语言张力
一篇好的文学评论,其文字本身应具有语言张力。《目光所及》所收文章大抵如此,如思想的潮汐,既有学术的严谨性,又有诗歌的形象感,而非干巴巴的术语堆砌。
宫白云《给海找个更有力的动词》中说,谷频“很喜欢在他的一些诗句中沉浸、揣摩,体味他诗歌的意犹未尽与丰沛”;读谷频的诗,让“我的头低着,思想却在飞翔”,因诗中有“那神话般大海的潮汐与呢喃”。宫白云的评说直抵谷频诗歌本质,是“欣赏谷频”“懂得谷频”的佳作。
李天靖《我们提灯而来》说谷频的诗歌“关于海的意象,犹如万花筒里的晶粒随着每一次转动而幻象迭出”。他在对《散步》中的篇章具体解读后评论说,谷频的诗歌表达了“给予他精神的滋养有现代性其实的崇敬和炽热的爱”。
谷禾在《沉默中聆听大海》中评说谷频《散步》时指出,其诗歌书写“无疑是复调的、浑厚的、多声部的合唱”,在“灵魂深处与瓦雷里、叶芝、惠特曼、雪莱……等大师倾心交谈”。古岸在《绚丽的舞蹈》中也认为,“他执著地保持着一种审美距离”“致力于语言形式和意象形式的陌生化创造”“选择多层次复迭意象”“更具多向性投射的意象群”。
李郁葱在《在波浪和天空之上》认为,谷频的诗歌不只是海洋诗,“他内心的幽暗和繁复让他的作品并不单纯拘泥于海洋题材”,相反,其视野和关注是广阔的,“他的尺度、他的把握、和他对幻想以及现实生活的沉浸”,让“日复一日的锻炼和长久的注视”成为一种“有节制的可能”。李郁葱以谷频的《阅读的夜晚》为例,探究了谷频诗歌“一种谦卑但深刻的表达,一种值得我们挽留的聆听”,“那些词和句用自己的生命获得了飞翔”。
翻阅《目光所及》,联系自己20年间对谷频诗歌的了解,我深切感到,谷频的诗歌不只是一幅幅海岛生活的风情画,而是在陆地与海洋、现实与想象、情感与理性之间,勾勒出朦胧诗派在21世纪海洋诗歌不断实践的姿态。这种姿态既是对海岛这一特定地理空间的回应,也是对当下精神状态的一种诗意表达,而这也是《目光所及》这本诗评集所凸显的意义之所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