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 频|白沙之约 在洋鞍渔场,石斑鱼的音色是多么清晰 我们用旧石头把自已砌在 思念与忘却之间,在鱼群身边梦游 风的鞭子,还带着些微的疼痛 当我们把身体镌刻在岛礁之上 白沙岛的裙装使夜的双唇 紧紧咬住了纸上的光阴 世界是那么小,而目光的停顿却很漫长 这不是海市蜃楼,这是岛屿的面容 退去的潮汐使岩壁日久生情, 岛的风韵多像丰满的词语 等待潮流钓取她们的美丽 当东海每一块巨石钻出水面 我在向阳的山坡设了长亭 为洋面上的帆影腾空身边的位置 李 越|致敬 向平衡对称的致敬:道路,轮子,大海 老人与孩子,泪水与亲吻 也向下降幽暗的致敬:矿藏,骨殖,石碑 谷粒和盐堆,废墟与树根 也向明亮上升的致敬:大气,波浪,燕子 太阳与星辰,桅杆与旗帜 致敬哟,一切分裂与重生的事物 致敬哟,一切孕育和回归的元素 那致敬伟大的也必致敬渺小的 那致敬沉重的也必致敬轻逸的 那致敬永恒不朽的也必致敬短暂易逝的 厉 敏|上东岠岛 没什么缘由,忽然来到东岠岛 就像在田野走走,今天秋高气爽 走在海塘,像攀登一条天路 一侧是海,另一侧是海的前身 看见滩涂上爬满沙蟹,恍若隔世 孩提时候的欢笑就在眼前 而我一转身,离开海岸走入了人间 回来时已两鬓苍苍,默默无语 一辆电动车,载着我们上了山顶 登高望远,片片岛屿像绿萍在海面移动 远处的船,行驶在岛屿顶上 波涛起伏的海面,却如绿野静卧 山顶上几顶白色的帐篷,白云萦绕 游客闲坐云中,飘飘欲仙 姚碧波|在普陀山怀抱石头 石头也是有生命的,在普陀山 每一块石头都有飞翔的愿望 齐聚在尘世间,带着慈悲和众生的希冀 做一块石头是幸福的,就像这里的飞鸟 带着灵性,披着金装,守着佛光 在无尽的时光里,如高僧般修行着 石头与石头是最亲近的,一块挨着一块 它们是通灵的,最懂彼此的心事了 无论在山间地上,还是悬浮云端 石头的纹路,斑驳间深藏着秘密 那是大地刻在人间的印记 亿万年来,没有人能够读懂,除了佛 当钟声传遍山头,当梵音响彻天际 我想在普陀山皈依,怀抱石头 落地生根,做一块深藏禅意的石头 郑剑锋|台风 在台风加持下,海浪层层加码 竖起勇敢的脊梁,前赴后继 天地混沌,耳边狂野的飙车声混乱地嘶吼 浪扑向岛屿,从码头柱孔顽强向上溅射 船,挣扎着躲进并不平静的港湾 这片海域注入了无法想象的风能 像旷野奔驰的无数马匹,踩碎一池湿地 在岛上,台风来了,呼啸掠夺浪花 卷起漫天的风雨,穿越了宁静 我看到的波涛高过桅杆,速度风驰电掣 岛,坚如磐石,屹立东海浩淼之中 航标灯顽强拼搏,与风斗,与海斗 船的龙骨刺穿了大海的肌肤 大灾大难面前,闯海人在沉稳中透着坚韧 苗红年|花鸟灯塔 被黑暗囚禁的拳头,慢慢松开遒劲的力量 慢慢松开卡在风暴喉结的喑哑,松开 一团打结的光 静伏已久的激情。松开 闪电的隐喻,刺目的感染力…… 它还在不停给紧缚的世界松梆 给悬崖下纷至沓来的马群解去缰绳 给受抑制的船队划出一条明亮的直线 给提灯的守塔人自由出入渺小的邮票 它还在不停旋转 像意味深长的木马不断提升孩子们的斗志 迎面而来的候鸟正在穿越这低矮的灌木 它噤若寒蝉,为夜的防空洞 搭建供繁星与萤火虫交流的旋梯 缪 韬|在海岸线 悬崖边行走的人们,躺在了乱石堆砌的坟墓里 失去翅膀的破船,腐朽了曾经灿烂的履历 站在被风暴切割断裂的海岸线,将咸味的词语 放在嘴唇,于是体味到某个真实的意义 我用几块巨大的贝壳打造一只船 并用一根棕榈树干支起桅杆 夜晚来临,我胸腔内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了 海岬边坚挺的草丛被夜色浸透枯萎 但愿我在月亮仁慈的眼中看到归来的身影 穿过九月季风的蔑视和嘲笑 水手强烈和高亢的呼喊,让天空的脸变得温柔 桅尖上的旗帜宣扬着誓言的存在和不朽 缪佳祎|摆渡船 在东海的小岛上,归属感 来自于近在咫尺的依恋 大长涂,小长涂,遥相呼应 岛民们随摆渡船上下,浮沉于人世间 曾经的繁华港口、船桅林立、喧嚣集市 在一长串熟悉的方言里,显现出轮廓 渡船不大,仿佛调个头,就能登岸 同时到达的,还有几张陌生的脸 打量的目光,和迟到的音信 机器轰鸣,就在耳边 我们仿佛坐在时间的马达上 看似轰轰烈烈地泅渡过青春 靠近中年的港口,海水漫过远眺的视线 为那些年奔波的自己搅动水波当 一座小岛浓缩为一个独立运转的小宇宙 衰老的记忆,便向着深海,坠落 但并不妨碍,你我以泪作别 黑夜搭载着一艘摆渡船,驶向黎明 从日落到月升,从清晨到黄昏 林明忠|蝴蝶贻贝 取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如闺女,你与女人 有缘,从海水里养出来的蝴蝶 捞出来的花朵,肯定是名门的 滋补,和稀世的宝贝 一座岛加工的一朵花 像种植在饭碗里,米粒一样珍贵 打开的翅膀飞不起来 被系在礁石的发髻上睡眠 闪闪亮亮的小渔村戴着蝴蝶贝,奔跑 蝴蝶会承载爱情吗?停在浪尖 停在码头,像金子般铺洒在船前船后 太阳如永恒的媒人 怀孕的贻贝就要在港湾分娩 看到它伸出女人般的舌头 吴常良|千岛之间 要看清这些岛屿 纵有一千双眼睛都不能够 登高也不行 波浪丈量着岛屿间的距离 向前是一石,向后是十度 谁的眼光离最近的岛屿一千寻 要看清这些岛屿 一双手也不行 浑浊已在空中排列成行 烟雨朦胧中的人们会忽略岛屿 光着脚会踩疼每粒沙 天空的倒影此时不会出现 千岛之间,一个灵魂无处安放 塔檐的风铃在吟唱 白 峰|海燕 暴风雨来临之前,海燕射出去了 海燕直到今天,没碰到天幕 高尔基垂垂老矣。文字从纸张上脱落 蚂蚁们勤奋地搬去角落,成为食粮 母亲尚在,在老屋檐下 一口口喂我食 海燕成为我臆想的玩具 玩具沾满我儿子的垂涎 猛烈的暴风雨一直伺机未动 海燕也没有回来,或许它在某处 拥有鸽子的称谓,或许此时的某处 人们正给予它星光的喂养 想起这只海燕,我会抱紧自己 上方的天幕,煽动我余辉尚存的气息 王幼海|花鸟,一座澄明之岛 我只是向这里的一些细碎物种致以敬意 才像迷幻的梦里又初见原野 而内心依然如竹篮打水 岛依旧保持着匍匐的模样,无时不在成为风景的底片 有小船驶离,胸中涌现祖民的遗愿 波光里,它们破碎的蓝色身影依然健在 依然有着离别之时那张恒定的脸庞 依然是你我之中最为实诚的一位 不置一词地承载着:彷徨、哀戚与诅咒 看似从没有惊恐,褪变与劫难 有草木转世,星斗翻转。但平静的洋面仍留有深渊 我们若是行走得越深,停留得越久 越会洞悉这些事物背后生长的真相 而岛,内心的灯盏,一直被它提在手上 虞兵科|大海、盐以及冬天 这个冬天,海在我的舌尖像一枚生锈的盐粒。 在粗犷的胸膛上,黑夜密布锈迹斑斑的陷阱 海水模拟的荒原远在远方,空空如也 我和亲人的皮囊挂在一个不起眼的渔村 谁又用渔绳编织了另一片陌生的水域 就让海水和海水在纠缠中相爱相杀 浪花是它们偷盗的种 来自风暴眼的渔谚,被汛季一一收集 苍白的语言缝在撕裂的帆上 群鱼繁衍的欲望再一次高高挂起 比冬天重的事物经过了我的身体 我在堆满鱼鳞的梦境中,失去了重心 就像沉入海底的火焰,我偏爱上了冬天和纯洁的盐 那是绝望的、苦涩的,锈迹斑斑的爱和馈赠 储 慧|渔火 星星点灯平息了风的起义 水一动不动。却将渔火飘散到四周 从陆地到另一片海域 海龟自觉脱下战袍,慵懒的 平躺在沙滩上 好像因此能获得重生 鸥鸟们则在潮汐般清脆的歌声里 不再感到孤寂、彷徨 而我始终用坚定的目光 在寻找,银色月光下渔夫是否在此打点行装 深入风暴的内脏 让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得到慰藉 让岸边来往的步履变得缓慢而轻盈 海面上,有一艘渔船鸣笛而过 人们无意猜想它的去向 只有小龙女能在它的舷边倾述衷肠 就像眼前蛰伏在我脚下的宁静 只是突然想起:台风来临时 这里的曾经是否依旧人来人往 渔火点点 梅 森|我们与海的距离(组诗) 1 布谷鸟叫,紫色的苜蓿花开 蛇把蜕好的皮留在埂上,你能看到它嘴里的黑色闪电 背阴凉里的雪融化了, 人间的三月长满芳菲,一只返巢的鸟失去冬天 我站在浪里,以此来度量我与海水的距离 盐渍尾随,为跳动的肉体镀上雪白 以深邃的寒冷放倒一棵杨树的内心, 于是,我们坐在堤上取暖 海味的瓜子被吹得乱七八糟,卡住一条鱼的喉咙 我开始想起炊烟和炉火,怎样踏上火车和轮船 咸味的空气刺激我满是尘埃的鼻腔, 一条杏黄的带鱼装进碗,学会搭话 骨头酥软,成为一条鱼坚硬的背板 随着味蕾,我们要看的海,消失不见 2 这是冬月,潮汐又跌落一层,不知海鱼是否呼吸困难 失去经度错开半个身位,纬度却极易搁浅 我们出海的船,这个月中时回来了 拉帆,受力 银色桅杆镀出结晶的浪花, 于是,我们和颜的脸上绽出温度 一条生鲜的黄鱼,跃出潮汐,触摸呼吸 于是,我们放松警惕,将手里多余的锁扣卸下一节 海虾,螃蟹,顺着船舷走下来 我终于相信,卑躬的日子里欢乐相通 他们姿态里藏着腥味,富裕及被风灌满的灵魂 一个在南售鱼,一个在北牧羊 他们揉醒睡眼,就靠在一块石头上,冷冷搁浅 3 游客思忖,对于一种裸露的清澈 像鱼漂浮,只剩得双鳍滑动 小镇的缩影陈旧的只剩自己,苍老而腼腆 而那些新鲜的鱼,平躺,亲照日光 很多年以前,一柄槐木是浪里的灵魂 如今,它干枯的不只是船身,逼仄到盐渍 我倏然而起的想法是—— 黢黑的船夫是否也有容纳的器具 我终究不是一尾鱼,肺长在水里 而网使我哀怨, 放慢脚步,扣住每一帧浮动的画面 海浪拍逐礁石,认真结出一朵洁白的花 当你开始想象,生出想法 站立于浓雾,等待泊船归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