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岱山作家“见山海 写家园”采风作品选(一)

蓬莱秋意
 
□吴  言
 
 
听闻蓬莱公园改造后焕然一新,心中一直惦念,这个周末终于得了空闲,欣然前往。
公园如今是阔气了不少。新修的大门,是仿古的制式,高大的牌楼,飞檐翘角,颇有几分雄浑的气象。门额上“蓬莱公园”四个金字,在秋日的阳光下,闪着崭新而耀眼的光。
从这门走进去,仿佛轻轻撩开了一层时光的帷幕,窥见的,是另一番天地。
园内的景致,果然大不相同了。眼前是一片精心打造的江南园林,婉约而雅致。那片茂密的竹林还在,只是比从前更繁盛了,修长的竹枝直指天空,青翠的竹叶在秋风里沙沙作响。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漫步其中,真有几分“竹径通幽处”的意境。一弯清浅的溪流,不知从何处引来,曲曲折折地穿园而过,水声是淙淙的,像谁在幽幽地弹着素琴。溪上架着几座小巧的石桥,桥栏雕刻着疏朗的花纹。溪边是新垒的湖石,高低错落,石缝间钻出几丛小草,给冷硬的石头添了几分蓬勃的生机。水边还建了一排亭台,崭新的朱红柱子,墨绿的檐角,处处可见营造的匠心。
几个穿着练功服的老人,在亭前的空地上缓缓打着太极,动作舒缓而圆融,仿佛与这潺潺的水声、与这微凉的秋风融为了一体。
我沿着溪岸向前,园子倚着一座小小的山丘,有石阶蜿蜒而上。两旁是些高大的树木,多是些松柏,也有几株我叫不出名字的。秋意在这里层层点染:松柏是苍翠的,那翠色里,已添了沉沉的黛青;桂花开得正盛,细碎的黄花缀满枝头,像撒了一层碎金。香气浓郁而柔和,丝丝缕缕,沁人心脾。最动人的,还是那几棵立在半山腰的老银杏,此刻正焕发着一年中最辉煌的光彩——那是一种纯粹的、炽烈的、酣畅淋漓的金黄,仿佛不是从泥土里长出来,而是由天上的熔金浇铸而成。风一来,千万片小扇子似的叶子便哗啦啦地响着,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,旋转着,飘落下来。那姿态从容而优雅,像一场盛大而静默的告别。石阶上、草丛里,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,踩上去,发出干燥而细微的脆响,像是秋天最隐秘的耳语,在轻轻诉说光阴的故事。
这光与影的斑驳,新与旧的交织,总让人生出些恍惚的联想。这不正像那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么?我们脚下这岱山,古名“蓬莱”,便是因了那秦始皇遣派徐福东渡求取长生药的渺茫传说。当年,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,乘着楼船驶入烟波浩渺的东海,所要寻觅的蓬莱、方丈、瀛洲,据说就隐现于我们这片海域的云雾之中。那仙山,该是何等的光景?想必是金银为宫阙,珠玉为草木,一派不染尘俗的辉煌吧。然而,那辉煌终究是虚幻的,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。徐福一去不返,空留下一个帝王千秋万代的迷梦,沉没在历史的波涛深处。
徐福东渡的故事,在岱山流传了两千多年,虽然历史的真相早已湮没在茫茫烟海之中,但这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却一直延续至今。如今的蓬莱公园,或许就是人们心中的“仙山”。它没有长生不老之药,却有清新的空气、美丽的景色,能让人在忙碌的生活中,找到片刻的宁静与惬意。真正的仙山并不存在,但只要心中有景,何处不是蓬莱呢?
正沉吟间,不觉已登上了山顶。山顶地势平坦,一座三层的楼阁巍然屹立眼前,这便是安澜阁了。一块巨石上刻写着“安澜阁”三个雄浑的大字。旁边的碑文记载,此阁之名,取自“海波安澜,民生安康”之意。
阁是重檐歇山式的,比山下的亭台更显巍峨壮丽。朱红的廊柱,雕花的窗棂,在秋日高远的蓝天映衬下,自有一番庄严气象。站在阁前,浩荡的海风迎面扑来,带着咸腥而湿润的气息,鼓荡着我的衣襟,一下子吹散了心头那层淡淡的怅惘。
我扶着栏杆,一层层盘旋而上。每上一层,视野便开阔一分。及至登上顶层,凭栏远眺,整个岱山岛如同一幅宏大的画卷,在眼前铺展开来。
向南望,便是大海了。秋日的海,不像夏日那般碧蓝激荡,而是一种更为平和的、灰中泛着微蓝的色调。阳光铺在海面上,碎成万千片跳跃的金鳞,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,与那淡青色的天空浑然相接。几艘渔船,小得像玩具似的,拖着白色的浪痕,在海天之间缓缓移动。更远处,隐隐约约有几座小岛的剪影,淡淡地、如梦一般地浮在水面上,那该是秀山了。
转过身,向北俯瞰,则是岱山本岛的城区。一片片火柴盒似的楼房,鳞次栉比地排列着,街道如纵横的棋盘,车辆如移动的甲虫。
更远处的东边有一座小岛,沿海是绵延的港口,吊机的长臂静静地悬在半空。
这人间烟火的景象,与那浩瀚的自然之海,形成了奇妙的对照。一边是劳作,是生计,是喧嚣的尘世;一边是辽阔,是寂寥,是永恒的天地。而我,正站在这二者的交界线上。秋风在耳畔呼啸,带着海的辽阔与山的沉静,将我紧紧包裹。
此情此景,忽然与一缕千年前的词魂遥遥相通。那是李清照,在建炎四年的那个秋天,仓皇南渡,避乱海上,也曾经过这岱山吧。她的孤舟,在“天接云涛连晓雾”的惊涛骇浪中浮沉,国破、家亡、夫逝,人生的苦难与海的茫茫,一同压向那个柔婉而又刚强的灵魂。然而,她竟在绝望的深渊里,唱出了最豪迈的句子:“我报路长嗟日暮,学诗谩有惊人句。九万里风鹏正举。风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!”
这是何等石破天惊的超越!现实的“路长日暮”已无可挽回,她便要借着这庄子笔下扶摇而上的天风,将自己那一叶小小的“蓬舟”,径直吹向那海外虚无缥缈的仙山。这已不是秦始皇对尘世权位的贪恋,而是一个孤高的灵魂,对污浊人间的悲壮决绝,对精神彼岸的执着追寻。我那点个人的、温软的怀旧,在她这饱含血泪与希冀的呐喊面前,显得何其渺小,又何其惭愧。
千百年来,这首词一直在海风里流传,而岱山的“蓬莱”之名,也因这份诗意更添了几分缥缈。如今的蓬莱公园,虽不是当年的海上仙山,却借着这诗句的余韵,让人找到了一处可以安放心灵的秘境。
我所追寻的旧日蓬莱,其实并未消失。它化入了这新的亭台,这安澜的愿景,这千年的海风。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境,而是脚下这坚实的土地,是眼前这安澜的海波,是心中这吹而不息的、向往辽阔的海风。
下山时,夕阳正将最后的金光,毫无保留地投射在安澜阁的飞檐上,那轮廓仿佛用金线重新勾勒了一遍,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。我回头又望了一眼,那阁,那海,那城,都笼罩在一片祥和而壮丽的光晕里。
这蓬莱的秋,终究是慷慨的。它承载了传说,沉淀了历史,寄寓了诗魂,也抚慰了我这寻梦的游人。
 
 
山路弯弯
□郭少伟
 
我站在安澜阁顶楼凭栏远眺,护龙山山脉绵延数公里,恰似一条卧龙,护佑着高亭镇的烟火人间。丝缕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拔地而起的高楼间,半边楼宇林立,半边海湾静卧,几艘渔船泊于渔港,一派安宁。远方十数个小岛星罗棋布,黄色海水与深黑岛屿相映,如墨笔点染的绢帛,在天地间铺展。岱山的山海,我太熟悉了,我曾在蓬莱小区居住四年有余,故地重游,往昔岁月的生活片段,瞬间在脑海中翻腾。
 在蓬莱小区居住期间,我几乎踏遍了这片山的每一个角落。通往山顶的路,常走的有两条,各藏滋味。岱山小学东侧的上山路宽阔平坦,可容车辆通行。清晨路边总有早市小摊沿街铺开,新鲜蔬菜带着晨露的湿润,价格比菜场实惠不少。我最偏爱的是当地农户种的土产西红柿,表皮带着干裂纹路,嵌着几道黑丝,模样虽不甚周正,洗净生食却果肉饱满,酸甜直透舌尖,远比集市里的大棚果蔬更具风味。晨练的老人们三三两两,跳舞、打太极拳各得其乐。练就一身功夫曾是我的梦想,便想跟着这些背负刀剑的太极拳师学些招式,虽素未平生、偶有语言不通,但真诚是最好的交流手段。老者们见我真心喜爱武术,便倾囊相授,教太极拳时一招一式极为认真,指尖的老茧纠正我的动作,那力道里藏着的热忱,至今想起仍觉温暖,让我受益匪浅。
 我因偏爱宁静,我更常走高亭菜市场东侧的山路。这条路相对险峻,无法通车,行人也稀少,却藏着别样惊喜。义火禅寺旁的大树枝干上,不知是谁挂了两只铁环,引体向上、转腰舒展,比单杠更显自在;隐蔽处的树干绑着棉纱破布,齐腰位置恰好是踢腿打拳的天然靶位;还有树枝悬挂的粗布沙袋,装满硬实沙土,沉甸甸的。我曾贸然挥拳小试,两拳过后,拳缝便浸出了血渍。望着那饱经击打、边角磨白的沙袋,才知功夫从非一日练成。我忍不住猜想,这是不是船拳高手的练功场所,船拳是旧时当地渔民为抵御倭寇、应对风浪而生的功夫,融合少林拳与洪拳的特点,实战性极强。高手是可遇而不可求,一直无缘相见,但这山林间的沙袋,已然为这片山添了几分神秘侠气。
 山顶的安澜阁,更是日常打卡拍照、锻炼的首选之地。清晨,站在阁前,初升的太阳染红了整片天空,海湾里渔舟静泊,彩云飘浮其间。我见识过这里清晨的美景,也体验过夜晚的静谧深沉。一次白天游览后,竟将同学聚会赠送的纪念水杯遗失在山上。那杯子虽不值钱,却承载着特殊意义,担心次日被清洁人员随手丢弃,深夜十一点,我独自上山。彼时公园灯光已熄,四周一片漆黑,路边的小土丘与石碑在夜色中隐约显形,手机手电筒的微光勉强照亮前路,寂静中唯有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。突然,身后传来沙沙声响,回头只剩一片漆黑,唯有微风吹叶之声,一声乌鸦啼叫骤然打破沉寂,寒意瞬间侵袭,毛发竖立。山间的风更冷了,恍惚中,黑暗的轮廓似在随风移动,林间闪烁着无数模糊影子。我紧紧握住上山前捡起的木棒,唱着《真心英雄》给自己壮胆,头也不回直奔山顶——幸运的是,杯子仍在原处。回头望山下,峰景湾与526国道的灯光依旧明亮,暖意瞬间驱散了所有恐惧,还能隐约望见峰景湾前渔船的轮廓。望着海上渔舟的剪影,忽然想起,这些渔船日夜与黑暗、风浪、大海相伴,他们面对的黑夜,远比山林的黑夜更浓重,却日复一日坚守着。渔民们与风浪相伴的坚韧,恰如岱山人代代相传的侠义,这股力量在山路的变迁中从未消散。下山时,脚下的路仿佛明亮了许多,也轻快了许多。
 此次采风,不过半年未见,蓬莱公园的山路已焕新颜。此前建成的儿童乐园、蓬莱广场,翻新后的安澜阁之外,如今又依着山形修了登山步道与繁花谷,用潺潺溪水和“蓬莱仙径”将义火禅寺、护国寺、高显庙与安澜阁等昔日孤立的景点串联起来,如将散珠串成项链,通过健身步道有机融为一体,登顶路径也多了不少。山谷中铺设了干净的木栈道与空中步道,栈道上装有地灯,夜晚能照亮全程,方便人们夜游;安澜阁顶部的航标灯闪烁,照亮夜空,也照亮了渔民返乡的路。
 站在安澜阁上,回望护龙山这几年的变迁,蓬莱公园的发展正是岱山发展的缩影。岱山的自然环境在蝶变,但岱山人民热情好客、侠义豪情的品质始终如一。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高显庙供奉的护国佑民高显侯王高霖,长涂岛倭井潭英勇抗倭的三姐妹,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振臂一呼、引领上万盐民罢工斗盐霸的金维映,还有被誉为海上狼牙山的鱼山岛——昔日战场遗迹尚存,海浪拍打着烈士守护的山岗,诉说着以少胜多的壮烈战役。而这些侠义精神,并非遥远的故事,而是一直流淌在岱山人民的血液里DNA。
 
 
半街,走不出的故乡
 
□纳捷
炙热的八月,海风裹挟着咸湿与燥热,又一次将娟从遥远的德意志送回了这座东海小岛。半年未见,她风尘仆仆,黄棕色的皮肤衬着两陀愈发霸气的高原红,像是把欧洲大陆的风雨与岱衢洋的沧桑,一同烙在了面颊上,眼神里却添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我冲着她笑,心底涌起一股近乎亲昵的暖流。的的确确,我喜欢看到她,看到她就如同窥见了在平行时空里奔走的另一个自己——那个选择了远方、充满了冒险精神的我。
坐上她那辆亮闪闪的特斯拉,冷气瞬间驱散了车外的暑气。我自然地坐在副驾驶,充当她此次归乡的临时导航。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不成文的约定——她每次回家,只要得空来寻我,我必带她去一个岱山的新晋打卡点。执着地带她看不一样的景致,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,急切地告诉她:你看,你远走他乡的这些年,我们的故乡,也在努力地生长出新的模样,它或许能追上你见过世界的眼光。
不知道是性格决定了命运,还是命运打磨了个性。多年以后,我选择固守在这座仅二十万人口的海岛,日子过得像潮汐,有规律的涨落,波澜不惊,渐渐混到了可以望见退休光景的安稳。而她,毕业后毅然留杭创业,在商海里沉浮搏击,后来又因将女儿送去德国读书,人生轨迹骤然转向,过上了陪读、两头跑的“国际航班”生活。
娟是名副其实的旅游达人。在欧洲陪读的间隙,她常一个人,背着包,去往她心念的远方。她的朋友圈,是我瞭望世界的窗口。世界在她脚下延展,而故乡,在我日复一日的守候中,沉淀。
已过处暑,八月底的傍晚,些许有了凉意。太阳像个顽皮的小孩,赶在回家前,拼尽全力地在天边逗留片刻,洒下最后一片金光。他那红色的、不再灼人的微光,温柔地铺在沙质的田埂上,也恰好映在娟那带着些许雀斑的侧脸上。光与影在她脸上交织,那一刻,她不像一个历经风霜的创业者和母亲,倒像一颗熟透的果子,饱满、丰盈,带着生命最本真的红润。我忍不住举起手机,留住了她这“红透半边天”的瞬间。
漫步半街的田埂,两边厚实的绿毯生机勃勃。天边远处,海边的堤坝和白色帐蓬的民宿沉默地伫立着,被这最后的夕阳慷慨地镀上了一层金边,像是给这无边的绿毯镶上了一条滚烫的、华丽的流苏,煞是好看。绿毯中央,散落着三四间农舍,乳白色的墙壁在暖光中显得格外温润,它们是这幅田园画卷上最灵动的一笔。有房便有人,有房便心生温暖之意,那是关于“家”最直接的归属感。就像娟,走得再远,飞得再高,心底总有一根线,牢牢地系在这里,轻轻一扯,便让她跨越山海,归来。
娟停下脚步,望着眼前的光景,轻声说:“这里,真像德国的农村。”她滑开手机,给我看她在德国拍下的照片。屏幕上,同样是大片舒展的绿色,同样点缀着几处红瓦或木结构的屋舍,宁静,安详。
作家刘亮程在他的散文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里说:“当我们在另外一个地方,你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故乡的时候,你才知道所谓的故乡,就是你不留痕迹地走过的一片大地。” 此刻,与娟并肩站在这片我们自幼熟悉的土地上,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。这块被我们走过的“大地”,这片无论我们走出多远、都无需担心无法“回去”的地方,便是故乡最坚实的底牌。它沉默地承载着我们所有的过往,接纳我们所有的改变与不变。
所幸,故乡越来越好,它没有在时代的洪流中凋敝,反而焕发出新的生机。娟说半街像德国的农村,其实在她心底,或许是想说,德国的农村,因为那份情感的投射,竟也依稀有了几分“半街”的模样。
我在这家乡的海边,日复一日地走过我的半街,丈量着它的变迁与永恒;她则在德国的乡村,履行着母亲的职责,完成她人生阶段的使命。半街,是我的半街,是我安身立命的日常;半街,也是她的半街,是她回望时的精神坐标,是漂泊生涯里最稳定的参照物。
走过半街,走过半生。
走过半生,走不出的故乡。

 

巍巍安澜阁

 
□厉敏
在岱东“半街田园综合体”的一幢橙色房子那儿,刚刚还在观望一半是海水、一半是田园的独特风景,感受新乡村的清新、淳朴与广袤;马上又被汽车拉着来到位于高亭的磨盘山岗上,登上一座有着飞檐斗拱、宏伟气派的高楼安澜阁。两处景观一低一高,一平地,一山上;一平视,一俯瞰,位置各异,却都有着观景的好视角。
安澜阁共有五层,与一般楼阁相比,似乎不算高大,但从远处眺望,却显得颇有气势,还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,仿佛一群大鸟排着队直飞向云间。从中可见设计者的匠心,将楼建在高台上,以显示出它的高度;叠加的屋檐向上高翘,以增加其动感,仿佛无数只飞鸟正扇动它们巨大的翅膀。
登楼眺望,我忽然有一种感觉,这磨盘山上的蜿蜒小路似曾相识,仿佛还留着我的脚印。小时候,附近几个小孩经常一起到山上玩。走过一段田间小路,只见山脚下有一口水潭,水质清澈,顺着水潭上方的溪流一直往上,在半山腰就能看见藏在密林中的一座古庙,庙里光线暗淡,空寂落寞,小孩子不敢贸然进去。从古庙右首的山路继续攀登,没多久,就来到了磨盘山顶。
山顶空气清新,环境幽静,一座古寺坐落其中,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。寺里住着两位尼姑。小孩儿经常在寺里跑进跑出,并非为了求神拜佛,而是惦记着佛前的供品。见到孩子,师父总是欢喜地将糕点、糖果分给他们。六七岁光景,一天,我从一排菩萨的坐像前经过,忽然看见中间的一尊菩萨动了下胳膊,我瞪大眼睛,简直不敢相信。义火寺的菩萨是活的这个幻觉,一直刻在我幼小的脑海里。
我想,安澜阁虽非佛塔,但它与寺院仅一步之遥,也许能听得见寺院传出的阵阵佛音。从它的名称来看,“安澜”有祈愿大海澜安波宁、渔民出海平安的意思,其实就是期望大自然风调雨顺,让百姓能安居乐业。这样说来,它的功能不是佛塔胜似佛塔。若在此处放一只蒲垫,心中升起一座佛像,放下杂念,虔诚祈愿,也许所求必如所愿。
当时,磨盘山上杂草丛生,横七竖八的杂树长在松林的空隙。山路狭窄,碎石的路面高低不平。尽管如此,孩子们还是将磨盘山的条条小道和各个山头跑了个遍。那时,孩子们玩的方式有限,山上竟成了孩子们的乐园。捉蜻蜓、拾松果、抓蜈蚣,山路上,树林里,处处都留着孩子们的笑声。
后来,我家的房子就建在山脚下的南岙。此时,父亲患病,我家处于最艰难时期,我辍学四处打工,到小蒲门船厂修船,去江南岛代课,都要经过磨盘山。每天早晚,我一个人在山岗上踽踽独行。生活虽然艰辛,但每当登上山岗,看见蒲门海上的日出、星罗棋布的岛屿、潮涨潮落的渔港,内心的压抑瞬间得到释放,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。
作协的会员陆陆续续来到了三楼。这里有一间小会议室。地方虽小,但明亮温馨。二三十个会员挤坐在一起,桌上摆放着安澜阁主理人提供的水果、瓜子和茶水。主席在分发资料和书籍后,向大家介绍了作协一年来所做的工作,会员们的创作、发表等情况。大家认真聆听,又不时交头私语,内心感受着作协大家庭的温暖。
    山巅耸立的安澜阁,宛如一座空中楼阁。这让人们想起欧洲中世纪危崖上的城堡,中国历史上的名楼黄鹤楼、滕王阁,但我更愿意把它想象成古人所向往的海上仙山上的琼楼玉宇。你看山上绿荫葱茏,云雾缭绕,白鹿在山岗奔跑,仙鹤在树林里栖息,到处都显示出此地的神仙境界。
登上安澜阁的最高层,沿着四周的走廊,俯瞰大海和人间风景。这样的环境和氛围,自然让人联想到唐代诗人王勃以及他所写下的《滕王阁序》。如果仅就文章而言,《滕王阁序》所呈现出来的想象之奇特,语言之瑰丽,情感之丰沛……可以说,自唐以降,凡写景状物之类的天下文章基本上无出其右。王勃无疑是受到上苍眷顾、带着他恣情神笔来到人间的天纵之才。
可是,如果拿滕王阁与安澜阁周边环境的丰富性、生动性及美学意义来说,两者还是有一定的可比性。《滕王阁序》除去夸张和想象的成分,王勃所见到的实景实在有限,如“涝水”、雾霭、“崇阿”及周边旷野、湖边人家、湖上画舫等,最著名的也就是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,一只野鸭子飞入一片晚霞中,天空和湖水呈现出相同的颜色,这样的情景在湖边实属熟见。
而从安澜阁所看到的景物,怕不会逊色于当年的滕王阁。从正面眺望,高亭中心渔港、城区的部分街道及对面的对港山岛都映入眼帘。高亭港蜿蜒曲折,一直延伸到远方。现在正值捕鱼季,渔港内的渔船已倾巢而出。等到渔船满载而归,沿港码头上会立马出现卸货、装货,车水马龙的景象。高亭港与对港山中间,一条湍急的水道与大洋会合,洋面上一座座岛屿如巨鲸的游弋。高楼林立的对港山,以前可是渔货加工基地,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四十年前几千人在加工厂挑水、剖鱼、晒鲞的热闹场景。
左面看到的是一个幽静的小岛,岛上建有别墅群和海景房。远处能看到高高的桥塔,一条跨海大桥如一条游龙,把几个岛连成一体;层层叠叠的岛屿横卧海面,大海一直向远方延伸,直到与天空融为一色。右面看到的是高亭的中心城区,它不断地向着四周拓展,而横亘在北侧的磨心山,将高亭镇区揽入怀中。再从后方远眺,发展中的竹屿新区,在遥远的海边,已是高楼林立,雄姿乍现。
安澜阁,建在了时代的制高点,你越过千年的沧桑,感受了多少时代的兴替与变迁,从这一点说,你比盛唐的滕王阁,有着更新的视角和更为惊喜的发现。    
 

秋绪·秋望

 
□邵迪
 
年过半百,愈发惫懒。尽日为混个一日三餐忙碌,不觉日子飞逝如流水。三秋忽过,寒冬将至,昨日翻箱倒柜,挑捡棉衣厚裤。《冬景·刘克庄》:晴窗早觉爱朝曦,竹外秋声渐作威。命仆安排新暖阁,呼童熨帖旧寒衣……我这仆也没,童也没,幸好赏景之心尚在。对着院子二三十盆景,不时念叨“开花、开花”。
一盆变色龙足足开了三个月。初起奶白,正当我纳闷似乎没买这个颜色。它复现浅粉,后深黄,而今粉红花瓣无精打采;一盆云南紫,正嫌它俗气,忽有一日开得漫天飞舞,而今无可奈何花落去,徒剩光秃秃的枝桠;一盆开白花的月季,初时在直播间一见惊艳。纯洁无睱,实为罕见。而今孤零零的一朵,颜色苍白凉落,顿觉扫兴。
曾经,开得热热闹闹的重瓣太阳花,在一阵紧似一阵的西风吹拂下,孤影临窗自照。一盆黄金光炫,入手时满是花苞,因水土不服,整整一年,楞是没开过花。
文友群里来消息,说最近有个采风活动。考虑了两天,还是报了名。说实在的,像我这种紧缩三寸之地的宅女,这种活动对我非常有益。
到了岱东旅游片区“半街田园综合体”,见一幢幢橘黄色的建筑体,张扬又醒目地立在田间道头。
Lighthouse是舟山首家海边山野新西式餐厅,标志性的巨大的四方体建筑高高耸立,整大块橘黄色的墙体,让我联想到“活力、快乐、创意、年轻”等字眼。一楼为轻食餐厅,明亮的落地大窗,水泥灰调的墙面,几把不锈钢椅,几盆绿植,告诉我们:生活就是简单。在这里,你可以休憩,可以沉思。二楼为观景平台,视野更为宽广。望见远处有一长排白色的露天帐篷,好奇数了数,约十来个。再远处,是鹿栏晴沙的定海神针。对接的旅投公司的负责人告诉我们:“附近田地里长着小小叶子的是油菜花。”他一说油菜花,我的视野突然呈现:春天里,漫山遍野的金黄色的油菜花,那种视觉冲击,勃勃生机与希望。
来的时候,我还在猜,地里是不是萝卜。“五月份种油菜花,十一月份种向日葵。”负责人又说道。我的心再次激烈地跳动了一下,向日葵,我最喜欢的一种开花植物。当田野遍布向日葵巨大的金黄色的花盘子,以不同的角度、曲线,侵占我的视野,你会被治愈,朝着光的方向追逐。
负责人介绍:“平时带朋友,可以来这边尝尝山野小菜品。有打边炉特色菜,傣味牛肉、脆皮薄荷鸡,人均消费六七十元。”说得我口舌生津,心里叫嚣“见识见识”?听说是从下午才开始营业的,这大白日的还没过午呢。张望间,我们来到了过云·山居民宿。
过云·山居民宿,白天为客人提供咖啡、茶点与轻食,夜晚则转换为轻酒吧。民宿大堂空间以朴素自然的山野风格为基调,墙面采用石材砌筑,搭配深色原木与传统坡屋顶造型,结合外部水榭庭院,营造出宁静而富有质感的休憩氛围。
我们一行走过庭院,来到户外休闲平台。这里风好,雨好,阳光好。几个防腐木落地花筐种着一簇簇月季,小小的花朵,迎风招展。为这初冬,平添一分生气。平台的最高处,有个露天游泳池。池水很浅,探底,倒也干净。池边小平台,放着七八张休闲榻。一路参观下来,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纷纷放松。各自挑了一张,躺在长榻上,与天对视,向内寻心。都说,这个好。夏日里来这边,看着蓝天白天,闻着花香阵阵,消除烦恼……
时间在嘻嘻哈哈中一晃而过,到了该告别的时候。我望着檐下的“半海半田半街”一行字,心忖,我是看到了一半海,一半田,一半街?还是伴片海,伴片田,伴片街,伴我过这半日辰光?
听说,这附近还有个泊隐云水垚陶艺馆,可惜我们来得不巧,门没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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