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鼓闹元宵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刘小红


提起元宵，多年前的家乡的“百鼓擂鸣颂盛世，欢天喜地闹元宵”活动最为难忘，那是一个阖家欢聚的日子，酒过三巡，兴致正浓，姐夫举杯说到：
“今年高兴，我敬大家一杯，因为我们家今年出了个杨门女将，元宵节要参加战鼓表演比赛，欢迎大家给我们捧捧场……”
“好！来来来！我们大家共同举杯预祝大姐表演圆满成功……”瞬间大家欢声四起。杯影交错中望着大姐满面娇羞的脸，实在想象不到从小体弱多病的姐姐，她站在战鼓之前的模样。姐姐生性耿直，爱憎分明，做事干脆利索，从不拖泥带水。结婚后相夫教子、勤俭持家，活脱脱姐夫的贤内助。如今要参加元宵表演，还要参加战鼓表演着实让我倍感意外。
常说“夜笙歌舞迎佳节，万家灯火闹元宵。”一个“闹”字便尽显了元宵的热闹。家乡的元宵节更为热闹，节目也更加繁多。
在这众多的表演中家乡的“司马战鼓”远近闻名，姐姐将要参加的就是此项活动，战鼓历史悠久代代相传，每年都要力争夺得头彩。所以每年架子鼓的准备常常会比其他活动要更重视，战鼓投入的人力物力会更多，准备时间也会更长一些。从腊月初开始，便开始有组织的练演起来，用心编排起早贪黑、刻苦锻炼。如部队操练一般，精心排练，严格要求。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女纷纷积极参与，不计报酬。最大的鼓可以站十个人敲一个鼓，按要求同时手起槌落，整齐划一“咚咚锵、咚咚锵……。”由轻到重、由慢到快，再时急时慢，逐渐加速，瞬间震耳欲聋。每一次落下和抬起都要干脆利索，不可拖泥带水，严格按曲谱敲打。演到精彩处还要同时跳起，相互交换鼓槌，做出各种动作，分毫不能出错。遴选十分严格，绝对做到公平公正，失误出错便会被淘汰出局。领队负责人在墙上早早写好曲谱，全村男女老少人人参与，择优录取。选中合适人选，便开始严格管理，集体操练，师徒传授，从什么也不懂就开始练习，直到一步一步练出师傅手上原汁原味地传承。精准密集、金戈铁马，鼓槌击打下去，如雷般直击人心。甚至每人之间出场位置、间隔距离，步伐走向都有严格要求。如此艰难和严苛的要求，难以想象姐姐是怎么在众多参与的人当中脱颖而出，层层选拔，最后才站到战鼓面前。
正月十五这天我们全家便早早集合，一同出发，第一时间赶到表演场地，给母亲找了最好的观看位置，静待表演团队出场，早上八点钟，一组组一队队参赛队伍便按时入场，按排名先后顺序，逐一表演，扭秧歌、踩高跷、耍狮子、舞长龙、跑旱船，人山人海，锣鼓喧天。人们满怀喜悦通体盛装出行，金龙飞舞，雄狮翻腾。姐姐队伍排在第七名出场，只见50名身着盛装、彩旗飘扬、神采飞扬，整齐划一，各个如战场勇士雄壮威武，鼓点铿锵有力气势磅礴。姐姐就站在大鼓的最右边，身着戎装、英姿飒爽，只听一声令下，木槌飞舞，鼓声四起。万槌砸下惊颤天空，响彻云霄，时而似万马奔腾，时而如春雷滚滚，鼓点紧凑，韵律十足。一招一式无不充分展现着她们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面貌。这时候她们不再是谁的媳妇，谁的娘。也不再只是围着老公孩子热炕头转的农村妇女。她们就是上了战场的女将士，冲锋在前，为国杀敌。声声振奋人心，点点敲中要害。敲的是挥洒自如，演的是血脉喷张。看着姐姐意气风发的模样，高兴之余我竟然热泪盈眶。兴奋之余回头望去，只见母亲欣慰地望着台上的姐姐，也随着鼓点隔空比画着，似乎这时她就是战士的总指挥，孩子们的领头羊。满心欢喜，无上荣光。背后舞台的喇叭里放着豫剧《佘太君》“……年轻人喜的是建功立业，老年人喜的是满门忠贞……”。
阵阵鼓声中，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童年，那时候元宵节的我，差不多都是在父亲的肩膀上度过的。吃着糖葫芦坐在父亲高高的肩膀上，看人们喜气洋洋，或歌或舞一派热闹尽收眼底，便是当时最幸福的事情。
然而在众多表演节目之中，最让我心惊肉跳心生恐惧的便是“擂大鼓”，幼年看到打鼓的演员，手起棒落敲出打雷般响声的时候，小小的我在他开始敲的那一刻，绝对会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，闭紧嘴巴憋着气，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一切，生怕因为这场表演震碎了心脏震聋了耳朵。直到他们鼓声平稳，才算是长长地舒一口气。后来观看的次数多了，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，人们的欢呼声越大，他们表演得越精彩。锣鼓喧天欢声四起时，各个表演者都如战神附体一般，抡圆了膀子敲得更加起劲，好似不把地面敲出个大坑绝不罢休。
“爸爸，人们为什么要表演抡大鼓？好吓人！”
“擂鼓是为了庆祝团圆，更是为了向保家卫国的英雄的致敬和加油鼓劲。”
身边观众突然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，把我又瞬间从回忆的思绪中拉扯出来。姐姐兴奋的涨红了脸，观众脸上洋溢着幸福 。元宵之际场地里演员连宵彻曙地演，场地外观众激情高昂地附和。兴奋之余大人孩子也会加入表演的队伍，闻声击鼓载歌载舞。这样的场景不要说身临其境，就是想想就令人震撼。
有时候我常想元宵可以是不舍可以是团聚，也可以说是新的征程，我们常常如候鸟般稍作停顿，转身又飞入新的旅程。奔向更好的明天，星辰大海乐此不疲。带着全家的祝福，如同有战鼓加持般意气风发，重新踏上新的征程，或求学或工作或商海沉浮，有了年的团聚，家的祝福，似乎新的征程路走得更稳，更踏实，更有动力，为了曾经的“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。”家既是港湾也是为你擂起战鼓的地方，让你斗志昂扬重新出发。所有过往皆成序章，新的希望就在眼前。